不一样的《易经》！从八卦到《归藏》

《周礼·太卜/诅祝》说：“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

《周礼》是儒家十三经之一，传说为周公所作，但有学者认为是战国时期的创作，在其《太卜/诅祝》一文中详细介绍了周朝政府进行占卜、解梦、祭祀的规定，用“三兆”、“三易”、“三梦”的方法，“以观国家之吉凶，以诏救政。”按照《周礼》所说，在《周易》之前，除了《连山》之外，还有一部，叫《归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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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于《归藏》的传说很多，但绝大部分是东汉之后的记载，《汉志》著录了《周易》等多种筮书、龟书、杂占书，却未收录《连山》《归藏》，这说明《连山》《归藏》在西汉时已经消失，东汉的论述可以存疑，东汉之后的论述基本上是传说或揣测。

东汉张衡说：“列山氏得河图，夏后因之，曰《连山》。归藏氏得河图，殷人因之，曰《归藏》。伏羲氏得河图，周人因之，曰《周易》。”

山川土地

前文《易经数的文化意义》，已经就河图洛书和《易经》之间的关系做了论述，《易经》是二进制的八卦图推演而成，河图洛书是十进制，其间没有直接的逻辑关系。

东汉学者桓谭在《新论正经》中说：“《连山》八万言，《归藏》四千三百言。《连山》藏于兰台，《归藏》藏于太卜。”桓谭并没有介绍《归藏》的内容，因此，《归藏》的内容也就成为了一个迷。

南宋朱元升《三易备遗》一书中说：“《归藏易》为纯坤为首，坤为地，万物莫不藏于其中。《说卦》曰：‘坤以藏之’，盖造化发育之真机，常于此藏焉。”

前文《易经数的文化意义》一文中已经说明，《易经》虽然包含了二进制的理论，但古代中国的《易经》研究者并没有意识到二进制的存在，《周易》卦的次序是按照逻辑排列的，而非数字顺序排列。

按照二进制数学理论， 以阳爻（­­—）和阴爻（- -）代表0和1，从上开始计算和从下开始计算，对八卦就会产生四种不一样的结果，对六十四个卦也会产生四种不一样的排列结果，以下列举了两种。

图2 以阴爻为0，从上往下计算的六十四卦排列图

图2的结果清晰地表达了朱元升所说“《归藏易》为纯坤为首，坤为地，万物莫不藏于其中。”的意思，不同之处在于《归藏》应和《周易》一样不是按照数字次序排列，而是按照思想逻辑次序排列的，其具体排列次序不做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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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讲到夏启开始了中国帝王世袭制的传统，为了维护世袭制，《连山》应时而生，成为了夏朝的主流思想。

《连山》的思想来自于禹帝的《洪范》，《洪范》创作的出发点就是借鉴了《洛书》稳定的结构，禹帝抱有美好的愿望，希望社会的繁荣稳定一直持续下去。

但稳定和动乱具有阴阳辩证的关系，一味地追求稳定就会丧失与时俱进，失去革命的精神，在不断变化的社会面前，从思想新颖走向思想陈旧，从制度领先走向制度腐败，从社会和谐走向社会分裂，从而导致社会的变迁。

夏朝经历了四百年的沉淀，组织逐步腐朽，政府积重难返，社会到了必须变革的时期，要么从自身变革，要么由他人变革，自身变革就是进行变法，他人变革就是革命，变法改变的政治体制，他人革命就是更换最高权力的掌握者。

时至今日，中国人都会追问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日本天皇存在那么久？为什么发达如西欧国家依然存在着国王？而中国的朝代总逃不过三百年的宿命？

治理好一个国家，是好的帝王重要，还是好的制度重要？最佳答案当然是两者兼具，但在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情况下，如何选择？

大地无垠

商汤变革，夺取了夏朝最后一位君王夏桀的帝位，结束了禹家族对帝王的垄断，从而开始了中国朝代更迭的时代。

黑格尔说：“中国历史的本质就是没有历史”。黑格尔是从否定之否定思想的角度来看中国的历史，在周期性的循环中，中国封建社会总是从矛盾的一方走向矛盾的另一方，但却违背了否定之否定的规律，没有新的事物产生，没有制度的变革，政治的进步，时代的更新。

黑格尔说的虽然不完全正确，但从商汤开始，中国社会一直处于周期性的变革之中，在这期间只有秦国的变法才是真正的变革。

不得不说，夏启是中国制度变革的第一人，而商汤则是中国制度变革的第二人。夏启的变革结束了中国民主推举式帝王禅让制度，开始了封建制度；商汤的变革结束了中国帝王永定的传承，开始了社会周期性的变迁；秦始皇的变革结束了封建君主制度，开始了封建帝国中央集权制度。

3

商汤，即成汤，子姓，名履，又名天乙，河南商丘人。商汤原是夏朝方国商国的君主，在伊尹、仲虺等人的辅助下陆续灭掉邻近的诸侯国，十一征而无敌于天下，成为当时的强国，而后作《汤誓》，与桀大战于鸣条，打败了夏桀。

夏桀，姒姓，名履癸，夏朝末代君主，传说为历史上有名的暴君，与商纣王齐名，人称“桀纣”，但也有传说夏桀文武双全，能“手搏豺狼，足追四马”。

地球与月球

历史都是胜利者所写，夏朝之所以灭亡并不是夏桀一个人的原因，而是夏朝四百年政治的积弊导致，这是夏朝统治者固守祖宗之法，不思变革，导致他人对它的革命。

夏桀是合法性的帝王，虽然无道，依然能够得到很多人的支持，商汤对夏桀的征伐必须有合适的理由，其登上帝位也必须有一套新的思想来取代夏朝的传统思想。

新的领导人需要有新的思想，新的作风，这也是《易经》革卦的意义，这种做法历来如此，《洪范》、《连山》应当是首开先例，而《归藏》是这种思想的延续。

《尚书，汤誓》是商汤在征伐夏桀之前发表的誓师词，首先，商汤说我之所以胆敢犯上作乱，征讨夏王，是因为夏王罪孽太重，上帝命令我去诛灭他；其次，商汤对他的臣民说，征伐夏王，荒废了农事，不是我不体恤民众，而是我敬畏上帝，不敢不去征伐；第三，商汤说夏王搜刮民力，夏国百姓困苦不堪，我必须去解救他们；最后，商汤说革命成功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将《汤誓》一文进行总结，商汤主要传达了三个思想，第一是奉天命，第二是大爱，第三是赏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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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周易》的角度看《归藏》，首先需要了解坤卦在《周易》中的意义。

《卦辞》说：“坤，元，亨，利牝马之贞。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

【坤，开始，发展，有利于具有柔顺而坚韧品格的事物保持稳定。君子要去未来很远的地方，首先会迷失方向但会得到意志的指引，顺利。西南方得到朋友，东北方失去朋友，保持安定吉利。】

从坤卦的卦辞中可以看到，《周易》给了坤一个非常广博的空间，乾的空间是《周易》中最大的，可以延伸至宇宙及宇宙中的一切，其时空范围是“元、亨、利、贞”；坤的空间在《周易》中第二大，可以延伸至地球及地球上的一切，其时空范围是“元，亨，利牝马之贞。“元、亨”是在事物开始和发展阶段没有限制，“利牝马之贞” 是在事物繁荣和稳定阶段只适合于像牝马一样柔顺的生物，也就是说：只有柔顺而坚韧的品格才能得到繁荣和稳定。

《彖》曰：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弘光大，品位咸亨。“牝马”地类，行地无疆。柔顺利贞。“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后顺得常。“西南得朋”，乃与类行；“东北丧朋”，乃终有庆。“安贞”之吉，应地无疆。

【伟大啊，坤的开始！万物生长，乃是顺天承命。坤厚重而能承载万物，其德行没有边界。胸怀伟大理想并发扬光大，万物茁壮生长。母马是地上的生物，在地上行走无碍。柔顺的品德利于保持。君子远行，先迷失道路，后来由于顺应天时而找到方向。“西南得朋”，是同类共行；“东北丧朋”，最终值得庆幸。“安贞”吉利，在无垠的大地都得到推广。】

《彖》表达了坤卦就如同大地一样，滋生了万物，承载了万物，对于人而言，就是需要有大爱，要有同理心，有推己及人之心，爱护天下所有的人。

厚德载物

《象》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大地孝法坤卦，君子应向大地学习，厚德载物。】

《象》承接了《彖》的思想，告诫君子需要向大地学习厚德载物的精神。

《文言》曰：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后得主而有常，含万物而化光。坤道其顺乎，承天而时行。

【坤卦至柔但行动也刚强，至静而且德行方正，艰难之后会得到意志的指引并能坚持正道，胸怀万物而能像阳光一样。坤道境界是顺从吗？他是承接天道、与时偕行。】

《文言》进一步讲述了坤卦的思想内容，对人而言需要在柔顺、坚韧的基础上，承接天道，与时偕行。

上述的分析仅仅是坤卦的思想内涵一部分，坤卦具有丰富的思想内涵，这其中天命、大爱的思想和商汤《汤誓》一文中的思想非常吻合。

（关于坤卦的内容具体可参见《易经与四维人生》一书，稍后在坤卦的解读中也将详细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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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礼·太卜/诅祝》说《归藏》有六十四卦，其中经卦八个，从发展的角度来看，从八卦，在经历了夏朝，发展到商朝时期，从八卦的卦象推演出六十四卦的卦象，完全符合事物发展的逻辑。

如果《归藏》是以坤卦为首的六十四卦组成，那么《归藏》内在的思想内容至少包含了以坤卦思想为主的所有思想，但不一定保持以乾卦为主的思想。

从八卦到《连山》、《归藏》、《周易》，从理性上来讲，是一个事物渐进式发展的过程，在这个发展过程中，它的“体”是思想，它的“用”是占卜。作为“用”的占卜在春秋战国时期结束了庙堂的使命，成为了民间术数；但作为“体”的思想，成为了形而上学，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

《周易》的思想在孔子解读之后成为了儒学核心，《连山》的思想后世发展成为了《止学》，而《归藏》的思想和老子的思想非常接近，也许老子正是吸收了《归藏》的思想而形成了他的思想体系。

老子说：“吾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从《周易》思想的角度来看， “慈”完全出自于坤卦；“俭”直接出自泰卦“艰贞无咎”，和坤卦思想关联；“不敢为天下先”直接出自于小过卦“飞鸟以凶”，和坤卦思想关联。（关于老子思想和《易经》之间的关联，将在以后《不一样的易经》文章中专文解读。）

《周易》作为《三易》最后的《易》，最终兼容吸收了《连山》、《归藏》的思想，完成了对《连山》、《归藏》的超越，并流传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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