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接受美学的理论背景与发展概况
接受美学的理论源于阐释学文论,兴起于60年代后期,在70年代达到高潮。它是读者反应批评的一个流派和突出代表。读者反应具体包括现象学意识批评、解释学批评、精神分析学的自我心理学派、结构主义、解构主义和接受理论。萨特在《什么是文学?》中早就指出:“精神产品这个既是具体的又是想象出来的对象只有在作者和读者的联合努力之下才能出现。只有为了别人,才有艺术;只有通过别人,才有艺术。”接受美学理论的代表人物是德国康士坦茨大学的五位教授,姚斯和伊索尔是学派的创始人。姚斯主要受伽达默尔阐释学的影响,主张文学接受的历史性,关注重建历史与美学统一的文学研究方法论。伊索尔的理论基础是和思想资源是英伽登的现象学文学理论。他主要致力于对文本结构内部的阅读反应作一般的现象学分析。他认为姚斯的理论是一种“接受研究”,自己的理论是“反映研究”。前者强调“历史学—社会学的方法”,后者则是“文本分析的方法”。“只有把两种研究结合起来,接受美学才能成为一门完整的学科。”
美国的斯丹利·费希的“感受文体学”,是反应批评理论具有重要影响的代表理论之一。他主张“把读者当作一种积极地起着中介作用的存在而予以充分重视,并因此把话语的‘心理效果’当作它的重心所在的分析方法”。他认为意义的理解是阅读的结果,文学文本中的句子不提供作品的客观意义,文本的意义是读者阅读作品的经验和反应。有人认为,这种理论虽然重视了读者的阅读活动,但容易把文本解读变成个人阅读经验的反映,容易导致解读的主观随意性。
美国的乔纳森·卡勒的反应批评理论则侧重于读者的潜在能力。他认为,“文学作品具有结构和意义,其原因在于人们用一种特定的方式来阅读它,在于这种可能的特性,隐藏在对象自身之中,被运用于阅读活动中的叙述原则所现实化了。”其含义是文本的结构和、意义和特性只是一种潜在的因素,读者只有按照一定的阅读原则和方式去解读,这种潜在的因素才能现实化和具体化。他还认为存在着一种群体性的文本接受系统,个体的解读行为必然受到这个系统的制约和影响。文本意义的实现,也离不开这种群体的接受系统。
二、接受美学解读的基本特征
1.以读者为中心
这是与以作者为中心、以文本为中心的解读理论相区别。接受美学的理论认为,在文本的解读过程中,读者及其具体化在其中占有极其重要的中心地位。读者的具体化是作品意义的源泉,而未定性的文本只不过是承载意义的载体而已。读者不仅仅是鉴赏家、批评家,而且还是作家,因为批评、鉴赏的本身就是一种创造和再生产。文学文本绝不可能只存在一种意义,其真正的价值在于读者所做出的种种不同解释。作品的真正生命在于永无止境的读者的解读之中。正如姚斯所说:“第一个读者的理解将在一代又一代的接受之链上被充实和丰富,一部作品的历史意义就是在这过程中得以确定,它的审美价值也是在这过程中得以证实。”“在艺术的历史传统中,一部过去作品不断延续的生命,不是通过永久的疑问,也不是通过恒久的回答,而是通过疑问与回答、问题与解决之间的动态的阐释,才能够激发一种新的理解并允许重新开始过去与现在的对话。”
当然,读者的解读也不能完全离开文本、超越文本。德国伊索尔在《阅读过程的现象学研究》中认为:“我们只能想见本文中没有的东西;本文写出的东西给我们以知识,但只有没有写出的部分才给我们想见事物的机会;的确,没有未定的成分,没有本文中的空白,我们就不可能发挥想象。”文本就像一个“内核”,指示着读者。要发现文本的审美特征,读者就必须遵循文本构成过程的审美感觉、形式特征等规律,来逐步完成。
2.文本的召唤结构
德国伊索尔为了将读者的阅读看作一种文本的内在结构机制,于是提出了“文本的召唤结构”这一说法来进行研究。这个术语指文本具有一种能够召唤读者来进行阅读的结构机制。英伽登认为,作品是一个充满了未定点和空白图式结构,其中作品的未定点需要读者去确定,空白图式结构需要读者去填补。伊索尔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认为,未定点和空白本身就是一种能够召唤读者阅读的结构机制。并认为,文本中空白图式的连接存在着非连续性,或者叫空缺,它常常需要读者丰富而具体的想象去进行衔接和连续化。伊索尔还认为,读者对作品视域的突破,进而达到读者视域与作品视域的融合,也是一种召唤读者阅读的结构机制。可见,文本的召唤结构决不是外在于文本的东西,而是文本自身的一种结构特征。
3.意义空白或不确定性
任何一个文本都存在着意义不确定性和意义空白。波兰哲学家罗曼·英伽登在他的《对文学的艺术作品的认识》中认为,文学作品的基本结构由四个层次和两个维面所构成:
文学作品是一个多层次的构成。它包括(a)词语声音和语音构成以及一个更高级观象的层次;(b)意群层次:句子意义和全部句群意义的层次;(c)图式化外观层次,作品描绘的各种对象通过这些外观呈现出来;(d)在句子投射的意向事态中描绘的客体层次。
……
文学作品实际上拥有“两个维度”:在一个维度中所有层次的总体贮存同时展开,在第二个维度中各部分相继展开。
其中,第一层次指文本的原始材料,它的语音和语音系统。第二层次指由单词、句子及复合句构成的意义单位。第三、第四层次,包括再现的对象和这些对象得以显现的图式化方面的内容。这四个层次的整体构成文学文本的第一维面,具有美学价值的复调多音的和谐。文本中句子、段落和章节的依次展开,形成第二时间维面。他认为,这些层次和维面形成一个框架或“图式结构”,有待于读者的完成。我们无法说出文本中一个特定的对象或客观的场景是否具有某种属性。
美国的霍拉勃在《接受理论》中认为,根据现象学的理论,一切客体都具有无限的决定因素,认识活动无论如何也不能穷尽所有特殊客体的每一决定因素。一部文学作品中的对象,必须保持某种程度的未定性,因为它们是意义方面的意向性的投射。文本中不可能使用尽可能多的细节来填补所有的“间隙”和“空白”。但是,无论多少细节或暗示都无法消除未定点。在理论上,每一部文学作品,每一个表现的客体或方面,都包含着无数的未定之处。因此,读者最重要活动就在于排除或填补未定点、空白或文本中的图式化环节。这个过程英加登称之为“具体化”。没有这种具体化过程,文本及其表现的世界就不会从图式化结构中呈现出来。任何的具体化都同读者的个人经验、心境和其他偶然因素相联系,是一种读者个体的独特介入,因此必然纷繁多样、各呈异趣,决不会存在相同的具体化,即使它们是同一读者具体化的产物。作品的意义决不是文本中固有的,而是从阅读的具体化过程中产生的。但是这种具体化也不是主张文本意义阐释的无限性和随意性,恰恰相反,“文学作品意义的具体化是一个历史进程,它遵循着沉淀在审美原则的形成与变化中的特定‘逻辑’。”
4.作品价值的两极组合
接受美学认为,文学作品的价值常常是由两极组合而成,一极是具有未定性的文学文本,一极是读者阅读过程中的具体化。这两极的合璧才是文学作品的完整价值。任何文学文本都具有未定性,都不是决定性的或自足性的存在,而是一个多层面的充满空白的图式结构。如果离开了读者的介入,它无法产生独立的意义。文本的意义产生,只有靠读者阅读的具体化才能实现。有人认为,文学文本只是一个空筐,它需要读者往里充填意义和内容。文本本身的价值和视域是有限的,而读者的具体化结果和充填的意义,随着时代的发展则是无限的,读者的视域也可以说是永无止境。我们可以说离开了读者,任何文本都无法存在,只是一个未完成的文学作品。甚至还可以说,延续不断的读者所创造的价值,要远远超过文学作品本身的价值。因此,在接受美学看来,读者对文本的具体化,也是文学作品的构成要素之一。读者对文本的接受,就是对文本的一种再创造,是文学作品实现其价值的必要过程。
三、接受美学阅读的主要方法
1.建立自觉的期待视野
“期待视野”是姚斯文学接受理论研究的一个切入点。伽达默尔把“视野”界定为:“我们从一个特殊的有利角度把一切尽收眼底的视觉范围。”(《真理与方法》)姚斯认为,期待视野主要指读者在阅读理解之前,由读者文学解读经验所构成的思维定向或先在结构,对作品呈现方式、意义、结构等的预测和期望。它是由传统或以前掌握的作品构成的,由一种特殊的态度构成的。这种态度接受一种类型的调节,并消解在新作品中。这种视野包括两大形态:一是由读者以往的审美经验(读者对文学类型、体裁、风格、主题、结构、语言等因素的理论储备和审美经验)所构成的文学解读视野,也可以称作个人期待视野。二是一种更为广阔的社会生活经验(读者对历史或现实社会人生的生活经验)所构成的文学解读视野,也可以称作公共期待视野。它以一种十分隐蔽的方式制约、影响着个人期待视野的构成,并决定着文本在不同历史时期被解读的深度和广度。某一文本或某一读者的作用不能,不能离开受其影响的社会历史条件分割开来。我们很难想象一部作品会处于知识的真空之中而没有任何特殊的理解环境。“期待视野”可以引导读者的接受和对文本信息的理解。
“期待视野”是读者的解读前提和基础,也是局限和制约。姚斯在《走向接受美学》中认为:“一部文学作品,即便它以崭新面日出现,也不可能在信息真空中以绝对新的姿态展示自身。但它却可以通过预告、公开的或隐蔽的信号、熟悉的特点、或隐蔽的暗示,预先为读者提示一种特殊的接受。它唤醒以往阅读的记忆,将读者带入一种特定的情感态度中,随之开始唤起‘中间与终结’的期待,于是这种期待便在阅读过程中根据这类本文的流派和风格的特殊规则被完整地保持下去,或被改变、重新定向,或讽刺性地获得实现。在审美经验的主要视野中,接受一篇本文的心理过程,绝不仅仅是一种只凭主观印象的任意罗列,而是在感知定向过程中特殊指令的实现。”
然而,读者的这种期待视野也会随着文本的解读实践发生变化和拓展。有时一个文本与读者的期待视野相吻合,读者对文本的解读就会顺利地实现;有时文本与读者的期待视野出现部分不一致或者完全冲突,读者就得重新建构新的阅读经验,拓展和形成新的阅读视野,新的文本才有可能实现解读。姚斯认为,一个相应的、不断建立和改变视野的过程,也决定着个别文本与形成流派的后继诸文本间的关系。这一新的文本唤起了读者(听众)的期待视野和由先前本文所形成的准则,而这一期待视野和这一准则则处在不断变化、修正、改变,甚至再生产之中。一部经典名著的伟大之处就在于文本期待视野的变换,而这种变换是不可预知、丰富多采的。“伟大的作品远远超越其类型的惯例。……只有类型的不断再生产,才能保证后继作品的成功。”正是期待视野在规范与反规范之间这种冲突、调节的张力,形成了文本历史运动的驱动力。
2.词语内涵的再理解
文学语言的一个最基本的特征就是多义性。或者也可以称作复义现象。就像英国燕卜荪在《复义七型》中所说:复义是“能在一个直接陈述上添加细腻意义的语言的任何微小效果”。后来又定义为:“任何语义上的差别,不论如何细微,只要它能使同一句话有可能引起不同的反应。”文学语言内涵丰富性,表现在词语意义是一个可以不断发展下去的系列,它是增强作品表现力的重要手段。如闻一多的诗歌《死水》: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
不如多扔些破铜烂铁,
爽性泼你的剩菜残羹。
也许铜的要绿成翡翠,
铁罐上锈出几瓣桃花;
再让油腻织一层罗绮,
霉菌给他蒸出些云霞。
让死水酵成一沟绿酒,
飘满了珍珠似的白沫;
水珠们笑声变成大珠,
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
那么一沟绝望的死水,
也就夸得上几分鲜明。
如果青蛙耐不住寂寞,
又算死水叫出了歌声。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
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
看它造出个什么世界。
诗句中的“丑恶”究竟如何理解?它就存在着复义现象。黄药眠先生解释为:“在闻先生看来,在这古老的国度里,一切宫殿似的建筑,一切深垂的花幔,一切辉煌的襟饰……都不过是油腻织成的罗绮,微菌蒸出的云霞,死水酿成的绿酒,青蛙叫出来的歌声,这绝不是美的所在,这都是丑恶的伪装,闻先生深恶痛绝这种丑恶,但是对这种丑恶他也没有办法,只好气愤地说:看它造出个什么世界。”就是说“丑恶”用的是它的本义。而臧克家先生则持有相反的观点:“我觉得,应该把丑恶意会为黑暗现实的反面。《死水》是客观的象征,它既如此腐朽,如此令人绝望,不如索性让另一种力量来开垦它,看它将开辟出一个怎样的世界?这是作者心中一个未可知、未能知的渺茫的希望,我们是否可以把这个希望理解为革命? ”也就是说“丑恶”代称的是“革命”。这是从不同角度解读的结果。我认为“丑恶”指的是社会现实中那黑暗腐败的现象,诗歌最末两句的意思是,让那些黑暗腐败的现象发展到极点,就会走到事物的反面,导致新世界的诞生。所谓“开垦”,就是让“丑恶”得到充分的表演和显现。所谓“造”出个世界,就是“丑恶”的消亡、解体,和新世界的孕育。而诗句中的“漪沦”、“翡翠”、“桃花”、“罗绮”、“云霞”、“绿酒”、“大珠”、“鲜明”、“歌声”等,用的都是起反义。可见,文本中的词语复义现象十分普遍,尤其是诗歌的语言。正是这种语言的复义现象,形成了语言解读中的某种张力,拓展了语言表现的空间。
3.人物情节的形象化
文学作品的本身并具有形象,它只有一系列的文字符号。那么文学作品中的形象是从哪里来的呢?是读者在自己的生活和艺术经验基础之上,根据一定的美学原则而想象创造出来的。这种想象和创造,不同的读者会有不同的审美产物。只要我们注意一下同一作品的不同改编脚本,以及不同演员的同一人物形象塑造,就可以清楚地理解到这一点。下面我们来看《红楼梦·林黛玉进贾府》中的一段:(视频)
一语未了,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纳罕道:“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黛玉连忙起身接见。贾母笑道:“你不认得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黛玉正不知以何称呼,只见众姊妹都忙告诉他道:“这是琏嫂子。”黛玉虽不识,也曾听见母亲说过,大舅贾赦之子贾琏,娶的就是二舅母王氏之内侄女,自幼假充男儿教养的,学名王熙凤。黛玉忙陪笑见礼,以“嫂”呼之。
作品中对王熙凤形象的描绘,以及人物活动的空间定位,都需要读者来进行重构性的复原和处理。如果让画家来加以描绘,会得到完全不同的画面。又如司马迁《史记·鸿门宴》中的一段文字:
沛公旦日从百余骑来见项王,至鸿门,谢曰:“臣与将军戮力而攻秦,将军战河北,臣战河南,然不自意能先入关破秦,得复见将军于此。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将军与臣有郤……”项王曰:“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项王即日因留沛公与饮。
……
沛公至军,立诛杀曹无伤。
作品中项羽无意中透出了“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的内情,当时刘邦的心理活动以及回到军营后处置曹无伤的具体细节,文中都一笔带过。这都需要读者自己去进行想象,对那些作品中没有写出的情节进行想象性还原,并按照读者的美学理想和趣味去重建那失落的环节和链条。
4.主题意义的新创造
接受美学解读对于文学作品的欣赏显得尤为重要。如莫泊桑的小说《项链》,课本后面“思考与练习”的引导倾向,以及教学参考书的主题提示,主要都在批判主人公玛蒂尔德的虚荣心,这是资本主义社会把女人当作玩物的需要造成的,并直接导致了主人公的最后悲剧。实际上这部小说的主题内涵是十分深广的。小说结尾运用补叙手法,点明事情真相,造成强烈的艺术震撼力,从而来放大、突现主人公的内在人性。玛蒂尔德的性格还具有善的和美的一面,她热爱生活,自尊、刚强、诚实、天真,能与恶运顽强抗争,表现出一个人的尊严和自强。同时,小说还给我们以人生的启示,即生活中不要忽视某些偶然的因素或小事,它常常会扭转和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和前程。任何读者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文化背景,来对作品进行独特的解读。
又如冰心的《一个最充满了力量的汉字》一文,作者在开头写道:
我近来往往在天还没亮时就醒起了,这时周围沉黑,宇宙间没有半点声息!
真是“万籁无声”!
从这一句里,我心头涌上许许多多的“万”字。
我惊奇地发现:中国文字中的“万”字,有这么大的惊人的魅力,它的覆盖面之广,之深,是无与伦比的。
文章结尾写道:
这时窗外已经出现了曙光,我对于“万”字的思索暂时被打断了。而我心中的这个充满力量的“万”字,是不到我自己“万念俱消”“万缘俱断”的时候,是决不会泯灭的!
那么这个“万”字,究竟包含了什么深远的思想蕴涵呢?它为什么具有“惊人的魅力”、无与伦比呢?“万”在汉字中是一个具有象征性意义的、抽象的数字,它常常并不指一个确切的实数。它是指事物的一种极致的状态,或者是一种处于巅峰位置的事物发展张力,一种压倒一切的气势和力量,或者是事物的一种极衰、极小、极弱的蓄势状态。它经常表现事物矛盾的两极对峙。如文章中写的“万籁无声”、“万山无语看焦山”、“万花低首避天人”、“于尔同消万古愁”、“轻舟已过万重山”、“万方多难此登临”、“安得广厦千万间”、“万马齐喑究可哀”、“万种温馨何用觅”、“万里朱殷”、“万念俱消”、“万缘俱断”等。因此我们说,文章中“万”字意义的挖掘,也可以是“万”种解释,不可穷尽。作者认为“万”字充满了力量,“覆盖面之大,之深”,它的蕴涵量是无限的。所以,我们也很难用一两句话来揭示出“万”字的丰富内涵,只能涉及到“万”字的若干个方面而已。
又如清代龚自珍的《病梅馆记》,教学参考书上说:“作者托梅议政,形象地揭露和抨击了清朝封建统治阶级束缚人民思想,压制、摧残人才的罪行,表达了作者要求改革政治,打破严酷的思想统治,追求个性解放的强烈愿望。”这可能是作者当时的写作动机。但今天的阅读决不仅仅为了了解这一点。那么它的现实意义何在呢?我们之所以再来读这篇作品,是因为它具有超越时代的、普遍的思想底蕴,即对任何一个具有生命力的个体,都不应该用强制力去束缚和抑制它的发展,它们需要能自由生长的深厚土壤和广阔空间。人为的干预和摧残,会窒息天才的灵性和甚至生命。这对于任何一个时代来说,都是具有普遍意义的规律。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来看,这篇文章还表达了一种正确的美学观,即只有健康的事物才会具有美感。畸形的东西决不会给人以审美的享受。因此美学家认为,《病梅馆记》是中国美学发展史上代表一种美学思想的重要学术文献。
又如几米作品《向左走向右走》的主题再理解,或者说对这种新型的图文诗的解读,其想像空间也极为广阔。
5.与隐含读者的结合
“隐含读者”与上文所说的“召唤结构”,是一种对等的概念。完全按照文本召唤结构去进行阅读的读者,就是文本的隐含读者。它是德国伊索尔从其他理论家那里引进的一个概念。在《阅读活动》一书中,他追求的是一种现实的或经验主义的读者,而无须考虑到读者的表现,以及不同的抽象的读者。隐含读者的特征是先定的,就像里法泰尔的“超级读者”和费什的“非正规读者”。伊索尔寻找的是一种“超验范型”或“现象学的读者”,体现着文本实现自己的作用所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同时制止经验主义的介入。隐含的读者深深地根植于文本的结构之中。可见,隐含读者决不等同于文本具体的实际读者,而是一种理想化的读者,超验的读者,他是与文本的期待视野完全吻合的完美读者。他能够对文本的所有潜在信息进行充分的解读。而我们平时的文本实际读者,常常只是实现了隐含读者的一部分功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