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道教天医醮仪考述！

天医醮仪是专门针对阳世中“时常体病”者而举行的祈禳类科仪，意在“禳体病”，为其祛除疾病、泯灭罪愆，从而实现身心康泰之目的......

宋末元初林灵真编辑《灵宝领教济度金书》卷二一〇《科仪立成品(资福斋用)》中收录有“天医醮仪”的科仪文献，乃系敷演天医醮仪的理论依据。文本共计分为八个节次，依次如下：(一)步虚；(二)洒净；(三)卫灵咒；(四)请圣·初献；(五)请圣·亚献；(六)请圣·终献；(七)送神；(八)向来颂。天医醮仪具有相对完整的文本结构和仪轨次第，属于道门中比较典型的祈禳保病仪式。(一)步虚“步虚”又称“步虚声”“步虚词”，乃系诵经或科演时采用特殊的唱腔和辞句来渲染对神祇的赞颂和祈祷，宛若漫步仙境、飘渺虚空中闻听众仙歌诵之声，因此得名。步虚词多为五言或七言，亦偶见有八言、十言不等。六朝以降道门中人举行科仪时，必循惯例开场先诵“步虚”。(二)洒净“洒净”又称“净坛”，是指辟除污秽、整肃场地以恭迎神祇降临。无论何种斋醮科仪在法事开始之初，均需先“步虚”而后“洒净”以净坛解秽、扫荡邪恶，并通常由引班持净水盂以杨柳枝洒净水以洁净场地。历代道书中记载的“净坛”咒语甚多，均担负了净化身心、洁净坛场的任务。

(三)卫灵咒步虚、洒净之后，演法道士宣诵“卫灵咒”曰：五星列照，焕明五方。水星却灾，木德致昌。荧惑消祸，太白辟兵。镇星四据，家国利亨。名刊玉简，字录帝房。乘飙散景，飞腾太空。出入冥无，游宴十方。五云浮盖，招神摄风。役使万灵，上卫仙翁。(和)与道合真。此咒在明《道藏》中屡有著录，名称各异，凡计有“五星神咒”“五星都咒”“卫灵咒”“五方咒”“五星咒”等多种说法，其文字则大同小异。该咒始见于六朝时成书的《上清握中诀》(卷上)及《太上五星七元空常诀》等道书中，至唐宋间已颇为流行，广泛施用于步罡、卫灵等仪轨实践中。就天医醮仪而言，道士在此时持诵“卫灵咒”的目的，主要是召诸神灵，安镇各方、卫我身形。诚如元末明初时编纂的《道法会元》卷二四五《上清灵宝无量度人上道》“卫灵咒诀”条所云：“夫礼师之后，必宣卫灵神咒，一以净秽，二则纳灵。”(四)请圣·初献“请圣”又名“启圣”“启白”“请神”“迎神”“入圣位”，乃系奏请有关神祇莅坛，藉此执行监督见证或主持法事之权责。请圣时通常按神祇位阶之尊卑、远近，逐一称念圣号，并依循惯例分为三次进行，依次在初献、亚献、终献之前。天医醮仪的“请圣”亦如是，初献时奏请的神祇最为繁多，凡计有：上清天医使真君、天医尚药灵官、主辨形候灵官、随病制药灵官、修合煅炼仙官、生形博士、复肌主者、治病功曹、收毒将军、三五功曹、敷药灵官、察药论病灵官、请药疗病灵官、砭石小吏、扁鹊小吏、采药童子、医脉十三科五十二天医灵官一行官吏。

这些神祇担负行医施药之权责，位阶虽不高却与疾病治疗、身心健康密切相关。请神之后旋即初献入意，法师惯例以“伏闻”起首，念白如下：伏闻德配玄黄，仰神功之妙密。道参经纬，瞻圣力以昭融。惟阴阳和合以收勋，斯表里和平而奏效。六淫外感，腾沴炁于本根。五贼内攻，集灾氛于身命。非藉扶持之力，曷符归载之私。今有某志染灾危，身罹疾患。建宝斋而徼福，期迓康宁。修玉醮以首愆，密膺吉庆。靖惟陶冶，悉属钧衡。敢殚芹釆之忱，庸寓葵倾之敬。伏愿翩翩云驾，飞莅玄坛，肃肃风骖，来游丹幕。少鉴再三之祷，式符万一之私。某无任激切，望恩之至，谨稽首奉请。这段措辞中的前两句为四六式骈体文，意在赞颂道德与神圣的邈远和昭彰。接下来的几句话分别是八言句式、四六句式、六言句式，其表达的核心理念是：阴阳和合则表里和平，外感六淫则邪气升腾。五贼入侵体内，将有损身体健康，甚至危及生命。这就有赖于天医神吏的扶持与佑护，才能度过厄难。随后介绍斋主的个人情况（如籍贯、居住地、姓名等)，坦陈其状况不佳——“志染灾危，身罹疾患”，希望通过修设天医醮仪来“徼福”，获得“康宁”。斋主虔诚忏悔过愆，祈求吉庆平安。斋主精心准备了很多的祭祀供品，诚心奉献给神祇，期盼前述天医神真能够降临坛场，享用酒食，赐福于斋主。入意之后，酒陈初献，行奠酒礼。

(五)请圣·亚献亚献之前，惯例先启圣。不过，与初献请神时逐一念诵圣号有所不同，亚献时启请的神祇名录采用省略版，仅将居前的三位天医神吏——“上清天医使真君”“天医尚药灵官”“主辨形候灵官”引以为代表，其后的诸神不再一一提及而笼统地以“天医院一行官吏”概括。其后的亚献入意亦以“伏闻”引出，文辞曰：伏闻灵虚仙曹，职生生之圣德。混沌玄局，赞化化之神机。凡灾兆于地水火风，则功圆于金石草木。仰惟博爱，实本同仁。剑佩雍容，赞春生于圆昊。弁环赫奕，扶秋杀于方垓。返还备而云绕丹瓢，加减彰而烟凝阳鼎。或舂或磨，黄芽白雪之英。若剉若筛，玄蘂紫霜之妙。饵刀圭而沉痾顿愈，服铢黍而宿疢俱消。凡密运于灵威，必潜彰于奇效。今有某伏床弥月，拊枕呼天。六府九宫，偶感召于沴炁。三部九候，遂颠倒于灾氛。精神凋瘁以日零，经络衰残而风动。孰伸手援，惟剧心寒。庸致祷于虎关，爰徼期于风驭。希垂妙剂，为复生根。庶全康泰之功，允佩慈悲之造。某不胜激切之至，礼行亚献。与初献时的措辞类似，这里也是以四六骈体文、四言、六言、八言等句式交错进行，赞颂了玄局仙曹的好生之德、赞化之机，齐同万物、广施博爱，大费周折、炼丹制药。若饵食此妙剂，可令沉痾顿愈、宿愆俱消。接着，引文详细描述了斋主患病的惨状：卧床逾月，痛苦不堪。体内脏腑紊乱，全身脉象异动。精神凋瘁，经络衰残。求助无门，心灰意冷。无奈之下，设醮致祷，期盼天医神吏慈悲为怀，降下灵丹妙药，使斋主重获生机、身心康泰。入意之后，行亚献奠酒之礼。

(六)请圣·终献终献请神时念诵的圣号又在亚献的基础上递减一位，亦即删省“主辨形候灵官”，仅保留“上清天医使真君”“天医尚药灵官”这两位最重要的天医神吏，其后以“天医院一行官吏”统称之。终献入意的文辞云：伏闻上圣垂慈，育百昌而布惠。下愚徯德，扶二炁以资生。虽汤膏九散之性味有殊，而针砭烙灸之施为各异。四方异俗，五土殊风。非凭圣药之神奇，曷涤深殃之变化。今斋主某等闲一疾，绵历经旬。却药谢医，省宿瑕之未涤。首愆忏过，希积垢之方除故。徼神圣以来临，希布灵通之拯济。欲望廓施应感，密运威灵。开囊中玄妙之傅，先分端绪。探肘后希夷之授，次辨根源。为调理其百关，俾和平其万窍。治湿以燥，治燥以湿，疾收勿药之功。疗寒以热，疗热以寒，速证回生之妙。昭玉醴金津而灌味，漱灵芝甘露以餔饴。即使某炁炁还元，育灵根于步武。形形返本，养妙炁于精神。行住坐卧以无虞，出入起居而有庆。上昭帝贶，下慰民情。实资化育之恩，不负维持之力。某无任激切之至，酒陈终献。引文开宗明义地指出：神祇垂慈，化育万物，布惠资生。汤膏散剂、针砭烙灸各有偏重，地域差异、风俗不同。唯有仰仗仙药的神奇力量，才能涤除那些五花八门的疾病与灾殃。斋主罹患疾病，连绵十余日，未见好转，今却药谢医，虔诚反省自身过错，涤除罪愆。启请诸神降临，密运威灵、广布拯济，针对斋主的病情，条分缕析，正本清源，调理体内关窍，均衡燥湿、寒热，神功妙济，起死回生。天医降下玉醴金津、灵芝甘露，可令斋主返本还元、养炁育灵，外固形体、内炼精神，坐卧起居、行动如常。最后，酒陈终献。

(七)送神“送神”是与“启圣”相呼应的节次，乃系指在三献礼毕后，将先前迎请来的诸位神祇礼送回府。与“启圣”一样，“送神”也是通过念诵圣号的方式来完成。天医醮仪“送神”环节胪列的神祇名录亦采用简略形式，仅以居前的三位天医神吏作为代表，如谓：“上清天医使真君、天医尚药灵官、主辨形候灵官、天医院一行官将。”随后，法师念白送神之辞曰：伏闻建班联而赞化，帝渥罗敷。殚精梫以祈厘，民情浃穆。疾痛既干于仙职，功勋宜赖于灵曹。以今香冷金猊，韵残玉簴。三献之多仪告备，一忱之庸敬克孚。愿施瞑眩之功，为整颠跻之证。款留玄幕，曲副丹忱。斋事周圆，别当奉送。这段文字古朴典雅、措辞讲究，句式多样、富有韵律，委婉地表达出这样的含义：诸位天医神吏降临坛场，享用供品。三献礼毕，香冷韵残，斋事已接近尾声，虔诚奉送神祇返回天界。(八)向来颂“向来颂”又称“向来赞”，是仪式结束前的惯例做法。《灵宝领教济度金书》卷八《朝奏次序品(开度、祈禳通用)·宿启次序》著录有“向来颂”的具体内容，其后各卷在谈及“向来颂”时通常不再重复抄录，仅标注“同宿启”字样。兹将前述宿启科仪中向来颂的文字征引如下：向来宿启功德，上祈天泽，(开度云)开度亡灵/(祈禳云)保佑平安，同赖善功，证无上道，一切信礼。在此基础上，我们又参照其他道书中的相关内容，大致判定天医醮仪的“向来颂”当系如后所述：向来设醮功德，上祈天泽，保佑平安，同赖善功，证无上道，一切信礼。概言之，“向来颂”乃旨在称赞本场法事的功德，祈求上天恩泽、神祇保佑，依凭善功、证道皈真。